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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諒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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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諒?

昏昧的機艙裏, 顧禦洲像是被抽了魂魄般死寂地靠在躺椅上,眼神空洞地註視著一處,毫無焦距。

徐子辰說的沒錯。

是他傻逼。

是他犯蠢。

要不是他說了那句話, 枝枝不會氣得分手。

這麽多年,他事業重新登上巔峰,她早就嫁給他過上好日子了,不會那麽辛苦的一個人支撐顯越。

“顧總, 該用餐了。”

顧禦洲眼皮沒動一下, 一動不動的, 像是沒聽見似的。

邊上的保鏢只好再提醒了一次, “您一整天沒吃飯了。”

半夜一宿沒睡, 來的時候就是這種狀態, 頹然躺在椅子上, 喊他吃早飯也不吱聲,等到飛機降落了都一口沒動地放在那兒。

這會兒飛機又飛了五個小時, 午飯一口沒動, 現在連晚飯都沒吃, 一夜沒睡再加上不吃飯, 再加上心情極差容易猝死。

“顧總, 您要保重自己。您這樣把自己弄猝死了,宋小姐萬一碰到什麽困難都沒有人護了。”

顧禦洲的眼珠子總算轉動了一下, 視線緩慢地落在餐桌上精致豐盛的晚餐。牛排, 意面, 紅酒, 什麽都有。

忽然想起來那天他把她騙到滑雪場, 她午飯都沒吃,自己在房間裏沖方便面, 還把腳燙傷了。

這些年,她忙工作的時候,就是這樣忽略自己的嗎?飯都吃不上?

他心臟抽痛起來,痛得真覺得會猝死,他覺得保鏢說得對,他不能這麽下去,他還要保護她。

他勉強拿起刀叉,叉子卷了幾根意面塞進嘴裏,心裏想的卻是她都吃方便面,她都沒得吃,她都做夢夢見自己在麥當勞撿別人吃剩的漢堡薯條,他有什麽資格吃?

“哐當”一聲,叉子從他發抖的手中滑落,砸在瓷碗上,又滑到了地上。

他一點都沒管。

塞進嘴裏的意面苦澀得像是毒藥,他一口一口嚼著,但喉嚨像是被堵住了,怎麽咽也咽不下去。

她為什麽不告訴他他們有過孩子,她流產了?

為什麽她被逼到那種程度都不告訴他他們有過孩子,她流產過?

為什麽她寧願自己一個人那麽辛苦地支撐顯越,也不願意告訴他他們是誤會,他們有過孩子,她甚至流產過?

這時,他忽然想起來那天她痛經痛到暈倒在游輪上。

是不是因為流產後遺癥?

他心臟驟然漏跳一拍,臉色像是刷了層塗料般慘白,極度地恐慌甚至讓他頭暈眼花。

對了。

枝枝從來身體都很好,以前經期還能堅持上體育課,怎麽年紀大起來忽然變成這樣?

是那次流產的後遺癥概率很大。

他腦子裏回想起她額前豆大的汗珠,蒼白無力的倒在他懷裏的樣子。

她……這八年……每個月都是這樣嗎?

八年,九十六個月,每次都……這樣嗎?

九十六次……

都這麽痛嗎?

甚至以後都會這麽痛嗎?

那天他在她病床前,對她滿滿的抗拒,該死的冷漠,最後還完全沒什麽誠意的道歉,好像他是爺們不該跟不講理的女子置氣。假惺惺的道歉。

她讓他走,他就真的走了。她生病了,他沒留下來好好關心她,真的走了。

為什麽不告訴他,為什麽被逼成那樣病成那樣還是不告訴他?

顧禦洲忽然靈光一閃。

是怕他知道了更加糾纏她不放過她?

他渾身的血液都凍住了,眼眶瞬間熱了,溫熱的液體從眼角墜下。

是了。

肯定是不想他糾纏,鐵了心不要他了,這事更不能說。

她寧可自己承受一切都不想被他糾纏。

他目光落在切牛排的刀上,這刀……夠鋒利吧?

足夠把他的脈搏……割斷吧?

在太平洋上,割斷了之後,飛機沒有地方迫降,應該沒有時間給他就醫。

立個遺囑把洲芯都給她,他去死吧。

她真的鐵了心不要他了。

這輩子都得不到原諒了。

這輩子都不可能得到原諒了。

“我幫您切。”保鏢奪過了刀叉,把牛排拿走,端到裏面去切,另一個保鏢立刻補上了他的位置,守在他邊上。

顧禦洲失魂落魄地躺下,又一動不動。

宋枝意白天工作了一天,出奇的順利。

電話接爆了,都是來給她送錢送單子的。什麽許董的孤立不在話下。

顧禦洲今天沒過來找她,但是,洲芯官方宣布不再跟許董合作,七耀的股價大跌。

這可能嚇到那些原來跟許董同流合汙打算孤立她的企業了,紛紛來給她送單子。

關鵬今天的唇角咧到耳根了,搓著手在咖啡廳倒咖啡喝,這幾天馬不停蹄地到處奔走業務,結果業務都不鳥他,今天,所有的業務乖乖上門,簽合同簽到手軟。對方幾乎連合同異議都不提。

年終獎穩了,顯越也不會倒閉了,人生又美好了啊。

他們是深怕宋總去顧總那兒告狀,自發主動地跟顯越合作?

他還擔心小宋總跟顧總還在鬧別扭,不接受這些單子。

不過,小宋總果然是有大局觀的,好像只是擔心他們因為顧總給她單子,也因為顧總不給她單子,所有要簽約的甲方定金全部要付50%,發貨前全款付清。

百分之五十的定金,這些甲方爸爸們就不會反悔了!

顯越難得的,今天的股價都是漲停的。

太開心啦。

邊上的蘇嫣也在倒咖啡,但是悶悶不樂,關鵬說:“你怎麽不開心啊?今年我們部門年終獎絕對爆表。”

每個人都高興得要死。

小林都高興哭了,覺得自己年終獎可能能趕上自己虧掉的首付了。

蘇嫣說:“我粉的CP可能要被拆了。我當然不開心。”

關鵬:“???”

你腦子有沒有問題?粉的CP能跟金子比嗎?

蘇嫣往自己的美式咖啡裏灑了點糖,攪了兩下唉聲嘆氣道:“我粉小宋總跟裴教授。但是看顧總這架勢,裴教授可能爭不過顧總。顧總這實力實在太強悍了,金字塔頂端的男人啊,簡直呼風喚雨。”

關鵬說:“是啊,金字塔頂端的男人啊,照樣乖乖回來下跪吃回頭草狂送業務不爽嗎?不懂你們姑娘。”

雖然裴教授也有資源,比如David,但是那個資源是因為他們的私交。顧禦洲就不一樣了,混得整個行業都得看他臉色,地位完全不一樣。

蘇嫣瞪了他一眼:“男人果然比女人勢利。破鏡哪有心裏沒疙瘩的?要是為了顯越跟顧總和好,小宋總太委屈了。小宋總不如把顯越賣了呢,趁這時候賣個好價格,套現了,沒什麽束縛了就可以自由自在的。想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。每天跟沒疙瘩的裴教授玩八百個親親姿勢多美好!”

她越想越對,不然跟宋總提醒一下,這時候不如趁機賣了?賣了就徹底沒有什麽能束縛她了,套現個上百億,無憂無慮,多開心?

關鵬雙手合十,對她九十度鞠躬拜了兩下,“我拜托你別跟小宋總出這種餿主意。沒了小宋總,顯越不知道成什麽樣子。你沒看見人家裁員的裁員降薪的降薪,老板就算計著員工那點錢,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。換個老板不敢想象。”

蘇嫣深深地嘆了口氣。

宋枝意今天忙著簽合同簽了一天,簽完之後,當天定金到賬,速度實在太快了。她也沒多瞎想多內耗,天上掉下來的單子,不接幹嘛呢?

顧禦洲說得沒錯,人啊,尤其是出來混的,道德底線不能太高。送上門的單子不簽白不簽。但是,要讓她付出身體的代價,那是不可能付出的。

簽了,註意不要被退單就行。

所以她提高了定金比例,然後又親自跟生產部門一起排單,避免因為單子多生產跟不上,質量跟不上。

不得不說,有了單子有了定金,心情輕松多了。

暮色四合,宋枝意提包下班,晚上唐嘉茜姜憶約她一起玩。

宋枝意看見手機裏的定位,蹙眉,給唐嘉茜打了個電話,“怎麽定這麽遠?到那得一個小時欸。”

唐嘉茜好像已經在那兒嗨了,說:“明天不周六嗎?周六一起玩啊。之前你忙得都不怎麽敢叫你,姐姐我難得叫你一次,你不會這麽不給面子不出來吧?”

宋枝意微瞇眼眸,就她心裏那點小九九,看不出來從小也白一起長大了,“你弟也來?”

唐嘉茜樂呵呵,“來怎麽了?有這小子在玩起來開心又安全。”

唐嘉茜長大後就喜歡讓裴清譽跟在她屁股後面,小時候照顧他非常敷衍了事,長大之後,倒是喜歡狹恩圖報。成日裏以姐姐當年多照顧你來要挾。實則就是裴清譽到底是京城混世小魔王帶去出什麽妖魔鬼怪都讓道。唐嘉茜覺得便利得要死。

宋枝意就羨慕唐嘉茜有裴清譽這樣的弟弟,小時候隨便她欺負,長大了保護她不被欺負。

不像她的兄弟,從小打到大,打著打著,要她保護,一點用都沒有。

不過,唐嘉茜是安全了,她可不安全。她現在跟裴清譽待在一塊太不安全了,人家已經不把她當姐姐看了,把她當女人看了。

宋枝意拖腔帶調,威脅她道:“安全?我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,第一個把你宰了。”

唐嘉茜哈哈大笑,“能有什麽三長兩短?最多弟弟給你玩兩下,你要是玩得爽呢,再多玩幾下,你要是玩得不爽呢就把他踹了讓他當回弟弟,不香嗎?”

宋枝意無語,今天司機放假,她自己開車,連著藍牙呢,車裏聲音放大,這話回蕩在車廂裏都讓她臉紅,比文字短信有沖擊力多了。

還沒辦法治她了?

她邪邪笑了一聲,恐嚇她道:“唐嘉茜。我連著藍牙呢,車裏還帶了三個人。”

“快來!”唐嘉茜火速掛了電話。

宋枝意淡笑一聲。

羞不死你。

唐嘉茜約的地方是一個游樂場。只不過這游樂場荒無人煙。

小少爺把這兒包了?

真他媽有錢。

難怪唐嘉茜出去玩就愛讓裴清譽跟著,保鏢,ATM,司機,一條龍服務。

宋枝意的車直接駛入游樂場,游樂場從門口開始一路裝飾著像童話世界的裝飾燈。她順著光照著的路開,來到了酒店,酒店是古堡風,結合了哥特式風格和文藝覆興風格。尖拱上點綴著一盞暖黃的燈,沿著建築的墻體向下布滿了燈,將整座城堡點亮得十分夢幻。

燈光還一閃一閃的,玩著心跳。

遠處的摩天輪燈光也亮了起來,粉色的霓虹在夜穹中流轉,讓人看著就覺得浪漫。

天。搞這麽浪漫。

她不由得感嘆年輕到底熱情。

酒店門口就有停車位,她就直接停在了酒店門口。

裴清譽等人已經在門口等著她,大家都在,裴清譽裴清歌唐嘉茜姜憶都在,還有幾個上次馬場的熟面孔,都是裴清譽的朋友。

看見她的車到,一行人圍上來。

唐嘉茜好像已經喝了酒,開心興奮地道:“嘿嘿!我們今天就在這兒了,小譽親自布置的場景,漂亮不?”

在這種氛圍下,宋枝意笑得很燦爛,“小譽真厲害,特別漂亮。”

路燈的光輝落在她臉上,她皮膚晶瑩剔透,眼裏像是有星星一樣,澄澈又湛亮,裴清譽看呆了,楞了一秒才咧開嘴笑得樂呵呵地說:“你喜歡就好。”

宋枝意看見裴清歌的目光註視著她,她朝他點點頭,“裴教授,你也在。”

裴清歌點點頭,紳士周到地幫她去拿後備箱的行李。但掀開她的後備箱,看見兩個大大的箱子微微怔了一下。

他出國都沒帶那麽多的東西。

要不是了解宋枝意,還以為這是個作精大小姐。

宋枝意抱歉地道:“對不起我出門還帶自己的毯子。”

裴清歌:“潔癖?”

宋枝意說:“過敏。習慣蓋自己的毯子。”

宋枝意說著就想自己伸手提箱子,她力氣也練出來了,大箱子拿下車問題不大。

但裴清歌哪會讓她自己拿,立刻紳士地幫她拿行李。

結果,手覆上了她的手背。

手柄很窄,有些冰涼的掌心不可避免地落在她手背上,宋枝意的手這會兒已經在使勁,提起了一些,不可能松手,萬一裴清歌還沒使勁,那箱子會被砸下來摔壞,甚至砸到腳。

所以,宋枝意沒松手,裴清歌也沒松手,包著她的手使了些勁,將她的箱子提了下來。

宋枝意:“……”

一個文質彬彬的物理學家手掌還挺有勁,包著她的手提箱子還挺有種男性力量感,好像一下子就被雄性荷爾蒙包圍了。

他的掌心冰涼也只是一瞬,一碰就溫熱起來。

此刻他半側身子站在她身後,她感覺到屬於他的雄性氣息侵入鼻腔,身上有股清爽似晨間森林中充滿氧氣的清新感覺。

她下意識地擡眼看他,他身材修長高大,低眼看了她一眼,戴著鏈子的金絲邊眼鏡在燈輝下閃著流光,距離很近,他的鼻息溫熱地灑在她臉上,鏡片後的眼神並不朦朧,清晰,炙熱又滾燙。

宋枝意立刻縮了手。

第二個箱子,她就不伸手了。

姜憶賊兮兮地笑道:“裴教授,腦子鍛煉得了得,身體也鍛煉得這麽好啊。”

枝枝那箱子她是知道的,重得要死,有次幫著提提不動,砸到了她的腳趾,殘廢了好幾天。

哪像裴清歌,看著清瘦提起來一點都不費勁。

唐嘉茜撞撞自己親表弟的肩膀,“你楞著幹嘛,快去幫忙提箱子啊?”

裴清譽咬牙切齒。

來之前哥哥跟他說好的。

他們兄弟倆要統一戰線,對付洲哥。當年居然是洲哥傷害枝枝在先,這絕對不能原諒,兄弟倆死也不能讓他越過他們的城墻。哥哥說他們倆不能起內訌,一個要表現的時候令一個不能搞破壞。

但是,但是,哥哥太狡猾了!趁機摸手!他趁機摸手!他好不要臉!

結果,就看見裴清歌一手提了一個,一左一右提著大箱子毫不費勁地拎過草坪磚,直接提到柏油路上。

姜憶又土撥鼠尖叫了,“哇哇哇哇哇哇!哇塞!裴教授臂力鍛煉得好好!OMG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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